將時間軸回轉到30,或更早的32、33年前,也就是約1992年左右,座標在北部的某個山區,一部速利旅行車正緩緩地被停在某個山溝邊。

這部車是1980年代的產物,顏色為當時流行的深水藍,所以讓我們稱它為小藍;這個藍色對許多人來說,充滿了時代感,經常出現在許多公家機關、眷村外牆,就連所有國中,也會用這個顏色畫成圈圈,然後用白字寫上「一切力量用於復國,所有建設用於反共」的字樣,又或是以其為底描出大方塊,然後手寫上不可隨地吐痰之類的生活公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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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藍歷經幾手與實際里程已經不可考,總之現階段的主人不耐它經常熄火,因而決定將其棄置;在那個時代,很多店家的修車能力並不高,經常找不出毛病,而環保回收法規也不存在,因此車主將車輛棄置於偏僻地區,是偶爾可見的狀況。

主人挑了個能看見山下的角度,讓小藍能在最後時光對著美景,然後熄了引擎,這也是它活塞的最後一次活動;駕駛下了車,沒有鎖門,信步離開現場,在沒有人經過的時候,這塊景色的狀態就好像靜止般。

小藍的後視鏡裝置在葉子版上,以求得更寬的視角,並能透過駕駛座旁的按鍵進行調整,雖然過程僅是簡單的電路與小馬達運作,當時卻已算充滿科技感;內部則是完全的塑膠裝飾,甚至連冷氣也沒有,只有一個成人男性巴掌大的藍色葉片風扇,負責對抗惡毒太陽與正午高溫。

耳傳「三年銹、五年穿」的車體,的確在某些部分滲著深黃色的銹水,訴說本車的鈑件正在劣化,對應當時報紙上經常可見的速利全車鈑烤小分類廣告,是相當有趣的供需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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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星期後,有個男人發現了小藍好段時間沒動,門也沒上鎖,於是在觀察了一陣子後,選擇了個下午,進車拆卸了幾個零件,還打開了引擎蓋附近,取下了水箱蓋與雨刷馬達、還能賣幾十塊的電池,「反正也沒人要,這不是偷竊」,他邊拆邊告訴自己。

晚上,一對男女溜進了後座,調整好了姿勢開始進行了運動,在短絨座椅上描繪出各種圖形;這種短絨表面相當有趣,你可以用手畫出圖案,然後輕輕一撥就完全抹去,朝不同的方向抹,顏色呈現還會不一樣。

然後有個附近的拾荒老人,帶了一隻千斤頂與幾塊磚頭,他先把某個輪子頂起來,然後用磚頭撐住懸吊,也就是牛腿下方,然後將輪胎卸下;重複四次,小藍於是沒有了輪胎,並被四疊磚頭架了起來,就好像漂浮離地一般。

附近的國中生,拿了幾根樹枝試著擊破玻璃,但玻璃顯然比他們想像中要堅固,怎樣都打不破;其中一個比較皮的,把眼光投射到了引擎室中,看著空氣濾清器喊著:「這裡有個鍋子耶!那個誰誰誰,要不要帶回家讓你媽炒菜?」。

最後他們拿石頭終於敲破了玻璃,一群人嘻嘻哈哈離開了。

歷經了幾個月的日曬雨淋,小藍的避震器上座終於銹穿,因而撐不住車體,整部車也終於掉到了地上;同時,引擎與油箱殘存的油脂也開始外漏,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區塊。

04

在車體的掩蓋下,附近的雜草生長得特別茂盛,並逐漸蔓延到了小藍內部,還聚集了昆蟲、各種鳥類與甚至幾條蛇來探險,讓它好像原本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隨著時間推進,車殼終逐漸從接觸地面的部分如融化般減少,直至完全消失。

這台速利也許是部爛車,讓人聯想到嚴凱泰生前說過的:「我從小就聽人在罵裕隆,爛東西、銅管車,我壓力超大,我日夜都想著要怎麼改善產品。」

但小藍從出生到消失,沒有使用過一公克稀土、沒有裝置過一片晶片、沒有消耗過一個鋰離子,更不可能放出足以燃燒車架並產生濃厚黑煙且無法用水與一般滅火器熄滅的高科技高溫火焰。

小藍的表現不優秀,但它能幹的壞事也有限,要有人說現在的電動車比小藍環保,我還真的ㄊㄇㄉ不相信,絕對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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